四面受敌,卢梭的幸福是乌有的幻影,转瞬即逝。1765年10月10日,伯尔尼安全委员会下达驱逐令,他只好去英国,在那里他织造了一幅阴谋图,涉及哲学界、医学界、神学界,跨越普鲁士、瑞士、法国和英国,阴谋家的监视无孔不入,“迈的每一步都有人数着,手指头动一下就有人记录”。时值欧陆的“英国热”,法国的科学理论和商业实践受此影响,卢梭的英国之行却留下疯癫的名号,英国人不解,法国人对之有怨言。卢梭不得不反驳,法官、哲学家、教士、才子、作家都恨他,普通民众不理解他,瑞士、日内瓦给他增添痛苦,这是《忏悔录》的心理背景:“在我所处的位置,要写书,也是维护声誉,揭露那些污损我的骗子,使之无地自容。”
关于文本的身体背景:1763年,卢梭的健康一度变坏;1765年仍未好转,牙疼、腹胀、严重失眠、记忆力减退;1766年病得厉害,眼神不好。病痛发作时的身体话语进入《忏悔录》,包括剧烈耳鸣、心脏狂跳、消化困难、腹胀便秘、一劳作就大汗淋漓。他怀疑心脏上长了肉瘤,惶惶不安,“我得了更严重的病,那就是治病癖,读过书的人难以避免”[216]。1770年2月完成草稿后不久,他致信圣日耳曼(Saint-Germain,龙骑兵团上尉),说自己已厌弃人世的艰辛:“我在这世界难得快乐,若能选择生活,我选择死亡。”[217]对于卢梭的困境,论敌却说他性情乖张,既然不为同代人理解,他寄希望于后代人:“时间能揭开幕布,我的回忆录若传到后世,它会替我说话,人们就明白我为什么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