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原本佝偻着的身子陡然挺直前倾,定格了几秒,又重重地砸向椅背;搭在腿上的双手,紧紧绞在了一起,竭力控制着双手的颤抖,或者说,全身的战栗。
见此,我起身,走到他身边,半蹲了下来,试图通过拉近距离,来帮助老人平静下来。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老人才再一次开了口。
“一九七六年,老师获得平反,从改造监狱里出来。听到这消息后,我高兴得不得了,可高兴归高兴,我还是始终不敢踏进老师家门一步。
“再后来,传来消息,老师病重,并让人捎话给我,让我去一趟他家。
“那一日,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迈进老师家门的。想当年,老师的家庭也是书香门第,可如今却是家徒四壁。干瘦的他,像是个十几岁的孩子,裹着一床辨不清颜色的破棉被,缩在床上。
“老师已经说不出话,可依旧眉眼带笑地看着我,像是看着得意门生那般。我跪在那里,一遍遍地向他磕头。我希望他能下床狠狠骂我一顿,哪怕往死里打我,我都愿意。可他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对我笑着,就像回到了习字的那些年,他看到我终于写出了令他满意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