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七天以后,有一位县教委的干部随解放军的船来到了小山包上,在一千多人里寻找婉。找到她以后,祝贺地告诉她——她已被北京的一所大学录取了。而且告诉她,全县只有她一名高中毕业生考上了北京的大学……
而婉已经根本忘记,不久前自己参加了一九九八年的全国高考。不但她忘了,连父母和弟弟也都忘了。因为六七天里,家人从没对她提过这件事儿。一个字都没提过。也许,父母其实并没忘,其实心里一直在惦记着结果,但没心情在她面前说起罢了。
婉接过录取通知书时,不少人围拢在她家帐篷前了。有熟稔的本村人,也有陌生的外村人。虽然,人人都明白那录取通知书对于她的家是一桩大喜讯,但并没有谁脸上流露出贺喜的笑容。彻底丧失了家园的人们,被四周的洪水围困在小山包上的人们,六七天来,担惊受怕,是都有点儿反应麻木了。他们最关心的是,救援物资能不能经常地源源不断地运来?他们最担心的是,洪水又涨了,将会连小山包也淹没。事实上洪水的确在悄悄地涨着,小山包的确在渐渐缩小着。而最大的,共同的喜讯,除了有根据证明洪水会一下子退了,还会是另外的什么呢?至于大学录取通知书,它送来的也太不是时候了呀!不但别人们脸上是这种表情,父母脸上也是这种值得高兴却高兴不起来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