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快到了,十二月接近尾声。这一个月来,我们所有人都住在幽闭的单间里,被每天定点服药的闹钟吵得神经紧张。这里是月球,一个离家几十万公里的地方。当最初的那种新奇感褪去后,月球开始显得一无是处起来。在这样一种孤立无援的处境中,我们的一日三餐被安排好了,活动范围也局限于一个可控的与世隔绝的泡泡当中,几乎无法进行有利于身心健康的社交。病人们对外界失去了兴趣。我们的内心,被一种晕眩的黑暗的漩涡撕扯。有时,吃过晚饭后,才七点多,人们便陆陆续续回房间睡觉了。
为了缓解这种状况,院方组织了多项娱乐比赛。在一处小石潭边,我抱着试试的心态,夺得了打水漂的冠军,奖品是一次自由的月球漫步。我和多多正是在这次比赛上相识的,参赛的就我们两个。月球的引力很小,技巧的用处远小于力道。我就这样把她打败了,正如四年后,她轻而易举战胜我一样。那是很早之前的事了。事后,她不服气,约我私下里再比一次。我不是一个懂得谦让的绅士,她也不是什么肯轻易认输的淑女。久而久之,便有了来往。但我想,真正让我们互相吸引的,是相处过程中那种奇怪的胜负欲。我们针锋相对,势均力敌,试图从言语和行动上战胜对方。换句话说,我们乐在其中,并不盲目,也绝不止步于一次简单的打水漂,而是渐渐演变为逻辑和智力的较量。我们会挖苦彼此,安慰彼此,也关心彼此。在一个陌生的、完全异己的世界里,我们几乎是一个原型的两道影子,在不同角度的同一束爱情之光的照耀下,陪伴彼此度过漫长的黑暗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