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康安坐定了身子,目不转睛地盯着乾隆,心里忐忑不定,不知他要说什么话。乾隆却一时没有开口,许久才道:“用人行政,朕已几次说过了。你讲孝道,这是治国忠义之本,朕也放心的……”他又顿住,仿佛在斟酌选择词句,终于直来直去问道:“你——是不是要杀和珅?”
就如一声平地霹雳,福康安被震得身上一个激灵,目瞪口呆盯紧了颙琰!
这是隐在颙琰心灵最深处的一片心机,他说过一些对和珅不满的话,也时有微加表扬的话,这念头却连最亲近的王府心腹都没说过。乾隆陡地问出来,也震得他心猛地一颤,佯作思忖才使自己略平静了点,诚恳地说道:“儿子有时独自思量,心里看他是个小人,杀他的念头也有过。但他没有可杀的罪,这要公道处置,又想他是父皇起用信任的,不能由着性子胡乱入人以罪。阿玛说的话,处事光明正大,不能以我之好恶决人之生死,那就是昏了。为臣是昏聩,为君,是昏君。”他抿了抿嘴,“他只要安分循礼,儿子永不动这念头。”
“和珅这人军政民政大事是做不来的。”乾隆说道,“你让他学福康安带兵,或学纪昀做学问文章、刘墉忠勤办事,就是杀了他他也不成。但他能理财,千账万账算不糊涂,这是他一长,晚年朕信用他,是他能揣摩朕老年人心事,是代你尽了孝。所以他有些毛病你看不惯,还是不要杀他。”他仰脸吁了一口气,说道,“就是小人也罢。齐景公用晏子,也用梁丘据。这是人君度量。你生性深沉,他佻脱,不要因人而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