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陈布雷喃喃地说,“完了!”他摸索到椅子上,将几封遗书分别封好,再在致蒋介石第一封遗书文尾加了行“夫人前并致敬意”,眼睛却停滞于“部属布雷负罪谨上”那行字上,微微摇头,不断苦笑。再按照老习惯将文稿再读一遍,做了极小的改动,然后将文房四宝,几椅什物一一放妥,往床上一躺,静候死神光临。
陈布雷抽完最后一支烟,嘴唇干燥过度出血,但他对鲜血已不再恐惧。“我连死也不怕,一点儿血,由它去吧。”他忽地落泪:“做了一辈子侍臣,今天却如此下场!”他长叹一声:“说了一辈子的假话,做了一辈子的傻事;分明前方大败,而我却说前方大捷,”——陈布雷心头酸楚:“他爱听这个,至死不变;我只写这个,至死不变!可笑我跟他20年,知而不言,言而不尽,是他害了我们?还是我们害了他呢!”陈布雷感到开始头眩,过量的药性已经发作。他感到口渴,却又四肢乏力;心头强烈地渴望妻子儿女出现,为他倒一杯水,说一句话——不谈政治,叫他一声爸爸,陈布雷便非常满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