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档案,为逝者写生平,买党旗、骨灰盒,放哀乐,抬遗体,送灵车,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到了火葬厂办火化手续时,工作人员让她签字,她看到自己的名字跟逝者的名字就隔着一条横线,感觉好像自己离死神也不远了。眼前全是花圈,耳边全是哭声,看见地上那黑黑的油漆,一阵恶心涌上心头,只好推说头痛。完成骨灰安葬、去民政局办抚恤金后,这事才算告一段落。
日常的工作就是为康健的老干部送水果、禽蛋和各种级别的政治文件,排解数不清的纠纷和一些婆婆妈妈的烦琐的事。这是她从来没有经历过的。她经常在想:我这是在当兵吗? 我这样的工作有意义吗? 看到报纸上她的同学们天南海北地去采访, 这种反问始终纠缠在她的脑海里。
她最害怕的是,去太平间给老干部穿衣服,有些老干部子女根本就不往跟前走,都是李晓音一件件地穿。她起初很害怕,妈说,就当行善呢。这样,她才克服了胆怯情绪。在火化单上签字时,她紧张得手指都握不住笔。
也有让人开心的事。她陪着老干部,春去踏青,冬看灯,秋天呢,陪着唱京戏,扭秧歌。
她最难忘的, 是给一位老干部写生平。这位老干部是副军职离休干部,曾是某军校的政治部主任,话很少,每次李晓音带着文件去阅文室时,他都是第一个到,看文件很认真。两年里,李晓音对他没多少印象。他病逝后,为了给他撰写生平,李晓音去学校借阅了他发黄的档案,才发现他立功受奖无数。他写的一份思想汇报,她很久都忘不了:本人入伍四十年来,一直热爱军队,热爱党,党叫干啥绝没二话,背起背包就出发。立三等功三次、二等功两次,获优秀党员多次。但我有一件事要向组织坦白,这事我考虑了很久,不说我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