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住在一间大窑洞里。窑洞门窗都开在窑洞前部,办公桌一般也都临着窗摆着,后半截便是住宿的地方了。他的办公桌和窗户之间空出一块地方,摆着一张藤椅,来谈话的人就坐在这里。我一进窑洞自然也就坐在这里。写字台上一盏玻璃罩子煤油灯,把后窑的床铺上的白床单也照得白晃晃的。李华生一副和善的面孔,即使是提审,他对我也是十分客气。
我每次来都带一份交代材料。我的交代材料其实是一份入党自传的再版,不过更加详细罢了。他第一次读它也许会发生兴趣。自传交代完了,后又转到创作方面。我把在边区《解放日报》上发表的自觉倾向不好的两篇文章拿出来检讨,我又把一篇《男女英雄》未完成稿交上去,请他审查。这一年5月,毛主席的《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发表了,整风运动也是由此开始的。只是因为我是两个月前来到绥德,未能参加会议,也未能参加学习,现在正好补课。李华生似乎也乐于此举,但是我又看出了他期待的不是文艺补课,也不是自传的重复,而是别的什么。并且,他希望的只是我一生中某一件事,只要我能把它交代出来,一切问题都会解决的。那么,他对我正处于一种十分热切的期待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