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幸福的人是无力的,永远无法与一无所有的疯子进行斗争。已经一无所有的狂人狂笑着狂叫着摧毁了她的一切。曾经,事情发生时,他浑然不知,仍像正常人那样坐在办公室翘着二郎腿,满嘴黄腔,调戏着警局里新来的美女文员。事情发生后,他也仍蒙在鼓里,全然忽略姐姐脸上的麻木、恍惚与心神不宁。一周后,他的姐姐换上最漂亮的衣裳,走进警局,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和绝望到极致的悲恸,用一件肮脏的沾满罪证的白衬衫,控诉了自己遭遇的一切。那一天,她在警局看到他,一句话也没说,只给了他一个怨毒的、凄凉的、悲哀的、憎恶的痛苦眼神。记忆中温暖的笑容不再明亮,曾经最欢乐的回忆成了最刺眼的哀痛。然后,她冲出警局,在他赶上之前,跳进地铁的铁轨。一切都已太迟,无论是发生前,还是发生后。
可是,如今,他又回到这里—人生的转折点,最黑暗最痛苦最自责的时刻—他不再是休·威尔比,而是一个愧疚得几欲战栗至死的旁观者。他亲眼、亲耳、亲身体验到了姐姐经历的噩梦。这种感觉令他作呕,姐姐心中的仇恨、抗拒、苦楚、酸涩、茫然在幻觉中活灵活现,仿佛他就是她,而此刻某种纽带将两人的精神联结在一起。他呼唤她的名字,但她听不到。她在心中祈求着弟弟的救援,他清楚地听见了她发出的每一个想法和念头,可他无能为力,受限于时间,受困于空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她无意识深处自责地、愧疚地、悲痛欲绝地眼看着这一切,体验着这一切,承受着这一切。到了后来,姐姐已不再哭喊了,但也不再发声。她躺在那儿,像木偶,像玩具,像死尸,任凭蒙着头罩的黑衣男人伏在她的身上,说着些下流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