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清先是一鼓作气地提出了尊王攘夷的大题目来压制孟刚。及至听到他说出了一个夷字,他心里就连连转了几个念头,像古人注疏《易经》似的那样转念着:清朝者,满人也,满者胡也,胡者夷也。便红了脸道:“你说这话,是指着朝廷上不是汉人吗?二百年来,朝廷深仁厚泽,尊儒养士,哪一点不好,你敢说出个攘字,就大逆不道。而况长毛造反,不过像明末流寇,同早年的八卦教差不多,这岂能容忍?”孟刚笑道:“尊儒养士,这话你可以说,因为你大小顶着一层功名,是清朝的秀才。我是老百姓一个,自古无不亡之国,但不见得老百姓全要跟朝代亡了。”子清将桌子一拍道:“你枉读了一肚子诗书,这样人头畜鸣。你心术不好的人,还能谈个什么齐家治国,我和你绝交了。”他气得胡子直撅撅的,将手横空一拦,做个画地绝交的样子,做完了这个势子,扭转身向外就走。孟刚他并不生气,随后跟着走道:“子老,我不怪你,各有各的见解。但是你府上另有一件事对不起我。”子清突然站住了脚,问道:“我有什么事对不起你?”孟刚道:“令正把令爱送到我家,过了一晚,又把她接了回去。你府上简直把婚姻大事当作儿戏。”子清道:“有这件事吗?”说着呆了一呆。孟刚道:“不问有没有,你回去问问,就可以明白。”子清道:“贱内只说把小女送到亲戚家里去了,并不知道是送到府上来了。”孟刚道:“你老兄责我不能齐家,你老兄自己又怎么样?”子清站定了脚,胡子又抖颤了一阵,便道:“不问如何,你我志趣各别,我们从此分手了。”第二次扭转身,再向前面走去,无如大门关得很紧,一刻儿不能拔闩就走。因之在门边,顿了一顿。孟刚手按了门闩,笑道:“子清兄,你不要生气,你听我还说两句话。”子清道:“你若是还是那样狂放的话,那就请你不必说,反正我心里已经明白。”孟刚道:“你我都是读书的人,讲的不外忠恕之道,请你设身处地替我想一想,假使你遭了我这种冤枉,你也就这样忍气吞声,不再说了吗?你要知道,我这回受冤,并不是私事,也是因公。”子清道:“你放我走,我不要听你的话。”说着,连顿了两下脚。孟刚又踌躇着道:“我实在有我的不得已之处。”子清将手掩着自己的耳朵,口里连说着不要听!孟刚道:“我看你是我多年的老友,又是儿女亲家,所以同你说出这样的话,既是你不愿听,我也就不用再说。我现在是关起门来做怕事的人,外面有树叶子飞来,也怕打破了头。但是我家里有事,也不愿意人知道。假使我家遭了天火,你就看到了,请你也不必来救。”他说完了这一套话,一声不响地,把大门打开,站在一旁,自让朱子清出去。他也一声不作,低头走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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