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对门也是一个大套间,住的是报社党委第一副书记、常务副总编辑金剑北,此公虎背熊腰,一头自来卷的略带黄色的头发,两只大眼往外凸着。迷恋武侠小说《倚天屠龙记》的记者、编辑背地里都喊他为“金毛狮王”。据说是水三清前任市委老书记徐波的大秘,曾官至市委办副主任,不知怎么给弄到报社来了,管着一个经济周刊,也不怎么上班。在行政上他是副总编,但在党内却是二把手,职务在总编之上,开大会经常做主持。家也似乎不在河海,办公室里的茶几上放着成套的茶具,靠窗的地方摆着铺洁白桌布的长条餐桌,用防火板隔出了一个炊具齐全的小厨房,经常倒腾几个西餐小菜和朋友们品酒、品茶论道。他平时和报社内部的人联系不多,但外面的朋友不少,来找的他的人悬殊很大:一部分是西装革履的各县的头头,市委、政府的处长,市直的局长和大款老板;一部分是衣装邋遢的工人、农民。
柳枫走出来,看到对过的门半开着,里面似乎是在议论河海的政治形势,只听一个人说:“明年换届。从现在开始,新的博弈又开始了。”经过嘉谷洪水带来的政治风波他自认为对官场已经心灰意冷,已经做到了心如止水,然而听到这话心还是动了一下,考虑到偷听别人谈话不礼貌,便信步往厕所走去,谁知正好碰上了金剑北。金像个巫师一样一边用手往上提着裤子,一边用眼的一角瞥着他说:“人可以有霉运,但不可以有霉相,越是倒霉,越要面净发顺、衣鞋整洁,让人看了以后有清新、舒服的感觉,这样,霉运很快可以扭转。兄弟,这可不是我说的啊,是南开大学首任校长张伯苓先生讲的。”说完,对着洗手池的镜子认真地把雪白的短袖衬衫掖到裤线笔直的西装裤里,拿出手帕纸擦干滅在鞋上的一点水花,老人头皮鞋在灯光的映照下发出柔和的光泽,踏着坚实的脚步走了,还随走随唱着,“革命人永远是年轻,就好像大松树万古长青,它不怕风吹雨打,也不怕天寒地冻,它不摇,也不动,挺然屹立 在山巅……”音调虽然不太准,但嗓音很浑厚,唱出了一种豪迈。听着这激励 了建国前后两代人的激情旋律,柳枫沮丧的心也被振奋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