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家?可是,我已没有家了,在这世上,最先失去家的总会是诗人。
最先失去家的的确是诗人,但失去的东西还有寻回的希望的。
我摇了摇头,绝望地说,我已找了至少七年,但没找到,我已觉得世上再也没有比那回家的路更难寻找的了。
既然这样,你就带着我往前走吧。她的声音平静得出奇。
我与你无关,你没有必要这样做。请你把手松开,然后离我远些,最好回到你自己的家中,过自己的日子,就只当你自己做了个梦。
这样的梦我永不会做的。我已说了,要么你带着我往前走,要么后退,跟我回家。
我不说话了,也不再动。我的心跳之后便是她的心跳,我的呼吸紧随着她的呼吸。
城市其实骚动着,像一个不安分的风尘女人。
可就在这时,传来了老人的乐声!它徐缓地从夜里传来,我感到那乐声似乎在引导我,往前走,往前走,一直走到某个明亮的中心。
他很多时候都坐在街对面的公厕旁。他是个以乞讨为生的盲人乐师。一般人只叫他“瞎要饭的”。他不仅盲,而且聋。所以他听不见从自己指间流出的乐声,也听不见世界的喧嚣。他靠着心灵触摸那或欢乐或忧伤的乐曲。对于他,那每一个音符都定然是有形的。他看不见这个世界,他也许以为这个世界就是一团黑的,以为世上的人都如他一样苦难。他听不见,也看不见,所以,他自己的一天开始了——他绝对自由地处置他的时光,凭自己的愿望决定着一天的起始。每天开始时,他的乐曲是抒情而欢快的,充满朝气和希望。他的世界似乎总是充满欢乐的。也许他感觉到了自己没有权利把悲伤带给本就充满了苦难的人世,或者那乐曲流露的正是他对人世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