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我要说的这个怪家伙叫R先生,是个英国人。他一年中有六个月跟父母住在普特尼,剩下的六个月住在法国。在法国,这家伙每天都要喝四升酒,星期六则要喝六升。有一回,R先生不辞劳苦,一路奔波到亚速尔群岛,就因为在整个欧洲那儿的酒最便宜。这家伙挺绅士的,很有教养,从不对人动粗,从不吵闹,人也从来没清醒过。他会一直在床上躺到中午,然后从下午一直到晚上,就坐在小酒馆的某个角落里,一个人默默地、不紧不慢地喝个没完。这家伙喝酒的时候总喜欢没完没了地谈论古家具,声音听上去倒是挺文雅,只是有点儿娘娘腔。在这一片儿,除了我之外,R先生就是唯一的英国人了。
在这一片儿,这样的怪人还有很多:比如来自罗马尼亚的朱尔斯先生,明明戴着一副假眼却从不承认;来自利穆赞的石匠弗雷克斯先生;出了名的守财奴罗克尔先生(这人在我来之前死掉了);还有捡破烂儿的老劳伦,常常在随身携带的一张小纸条上不停地写自己的名字。要是有时间,写下这些人的故事倒是蛮有趣的。我想写这些人的故事,可不是仅仅出于好奇。他们可是下面我要讲的这个故事的全部。我要写贫穷,还有我在这个贫民窟第一次和贫穷接触的过程。这个地方,连同它的肮脏和古怪的生活,首先是一堂关于贫穷的生动的实物教学课,其次才是我的经历所依托的一个背景。正是因为这些,我才想写写自己对这儿的生活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