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冯子澄一共也不曾离着哨船,素君同苗子六在船上讲话的时候,他躲在舱后,早已听得明明白白。素君走后,他早已笑得跳出来,拍手说道:“办得这厮竟上了我们道儿。他既然允许出钱,这事就容易办了。但是我们也须预先斟酌一个谱子,到那时候才好开口。”
苗子六笑道:“多也不要他出,我们初次向他索价,须得五千块洋钱。
他是决计不会便依允我们的,留个余步,给他减少,大约至微至末,非三千元不足了事。这三千元到手,你拿一千五百元,我拿一千五百元。(冯子澄拿一儿子换一千五百元,可也,苗子六要一千五百元,不知其理由安在?小人行事,大都如此。)不瞒你说,我不久曾经汇过一千两纹银到京里去捐官,如今又意外得这一股财帛,比较一千两纹银也所差不多,可算白白地取个功名到手。这算是你做成我的,我知道感激。你有这一千五百元,也不须跟他回苏州去,你便在这地方租一处房屋,娶一个人,好好地做起一份人家来,也不枉你养这个儿子一场。”两个人越讲越高兴,不觉手舞足蹈,好像便有三千两白花花银堆在桌上一般。(所议之事,成否尚不可知,先自狂荡如此。小人得志,其态可笑。)当晚便买了些大酒大肉,彼此在船上欢呼畅饮起来。(为冯子澄设想,此时毕竟赚得酒肉,快活得许多。)次日,苗子六便差了一个勇丁,立时渡江,将韩素君请得来。素君知道这事可以借此消弭,心中也兀自欢喜,欣然而往。苗子六见了素君,故意颦眉蹙额,说自己如何同冯子澄商议,冯子澄如何不肯答应。“后来经我百方劝导,算是略有转机。但是款项这一层,素翁毕竟肯出多少?好让我再同冯子翁说项。”素君叹道:“兄弟频年奔走,浪迹江湖,家中既无负郭之田,客邸又乏点金之术,卖文为活,所入不丰。此次对于阿祥,实缘爱怜心切,命他在文华读书。不知他如何暗中忽然随着鄙人父女,偷上江轮,以至途路之间,变生意外。小女念他父子二人单寒无告,所以嘱托兄弟,到武汉来寻觅冯子翁下落,不图冯子翁不谅微忱,却冒冒失失地向官厅中提起诉讼。兄弟也知道,他目前景况十分艰窘,此次情愿稍分资斧,借作盘缠,酬赠他七八十番,并携他一路遄回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