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妇人是坐着,因为她已想过她最后的运命。
萧走到孩子底身边,孩子照样闭着两眼呼吸紧促的。他轻轻向他叫一声,
“小弟弟。”
而孩子已无力张开眼来瞧他了!
他仔细将他底头,手,脚,摸了一遍。全身是微微热的;鼻子闪烁着。于是他又问了几句关于夜间的病状,就向妇人说,
“怎么好?此处又没有好的医生。孩子底病大概是肺炎,可是我只懂得一点医学的常识,叫我怎样呢?”
他几乎想得极紧迫样子,一息,又说,
“莫非任他这样下去么?让我施一回手术,看看有没有效。”
妇人却立刻跳起说,
“萧先生,你会医我底儿子么?”
“我本不会的,可是坐守着,又有什么办法?”
他稍稍踌蹰一息,又向妇人说,
“你去烧一盆开水罢。拿一条手布给我。最好将房内弄的暖些。”
妇人却呆站着不动。采莲向她催促,
“妈妈,萧伯伯叫你拿一条手布。”
同时,这位可爱的姑娘,她就自己动手去拿了一条半新半旧的手布来,递给他,向他问,
“给弟弟洗脸么?”
“不是,浸一些热给你弟弟缚在胸上。”
这样,妇人两腿酸软地去预备开水。
萧涧秋用他底力气,叫妇人将孩子抱起来。一面他就将孩子底衣服解开,再拿出已浸在面盆里底沸水中的手巾,稍稍凉一凉,将过多的水绞去,等它的温度可以接触皮肤,他就将它缚在孩子底胸上。再将衣服给他裹好。孩子已经一天没有哭声,这时,似为他这种举动所扰乱,却不住地单声地哭,还是没有眼泪。母亲的心里微微地有些欢欣着,祝颂着,她从不知道一条手巾和沸水可以医病,这实在是一种天赐的秘法,她想,她儿子底病会好起来,一定无疑。一时房内清静地,她抱着孩子,将头靠在孩子底发上,斜看着身前坐在一把小椅子上也搂着采莲的青年。她底心是极辽远辽远地想起。她想他是一位不知从天涯还是从地角来的天使,将她阴云密布的天色,拨见日光,她恨不能对他跪下去,叫他一声“天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