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去给看口材,准保结实,体面!”李四爷把祁老人的提案很快的作了结束。“停几天呢?天佑太太!”
天佑太太很愿意丈夫的丧事办得像个样子。她知道得清楚:丈夫一辈子没有浪费过一个钱,永远省吃俭用的把钱交到家中。他应当得到个体面的发送,大家应当给他个最后的酬谢。可是,她也知道自己不定哪时就和丈夫并了骨,不为别人,她也得替瑞宣设想;假若再出一档子白事,瑞宣怎么办呢?想到这里,她马上决定了:
“爷爷,搁五天怎样?在庙里,多搁一天,多花一天的钱!”
五天太少了。可是祁老人忍痛的点了头。他这时候已看清了瑞宣的脸——灰渌渌的像一张风吹雨打过的纸。
“总得念一夜经吧?爷爷!”天佑太太低着头问。
大家也无异议。
瑞宣只迷迷糊糊的听着,不说什么。对这些什么念经,开吊的,在平日,他都不感觉兴趣,而且甚至以为都没用处,也就没有非此不可的必要。今天,他不便说什么。文化是文化,文化里含有许多许多不必要的繁文缛节,不必由他去维持,也不必由他破坏。再说,在这样的一个四世同堂的家庭里,文化是有许多层次的,像一块千层糕。若专凭理智办事,他须削去几层,才能把事情办得合理;但是,若用智慧的眼来看呢,他实在不必因固执而伤了老人们的心。他是现代的人,但必须体贴过去的历史。只要祖父与妈妈不像瑞丰那样贪热闹,他便不必教他们难堪。他好像是新旧文化中的钟摆,他必须左右摆匀,才能使时刻进行得平稳准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