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他十六岁,和我一样大小。那天我俩坐在油桐树上闲扯,我不惮于说出我的理想,进城,有间房,能上班下班。他嗤我一声,说他不但进城,还要干出点事业,雇几个城里人,长得有模有样。以后每年回打狗坳,都是前呼后拥,两个走前,两个走后,每人一身西装,戴墨镜,一只手自然下垂,一只手插进怀里……我说,那是保镖。村里红事白事包夜场电影,经常放港产黑帮片。四拿这么一说,我分明有印象。
差不多是的。四拿也承认。说到这儿,他神思恍惚地看向某处,看了许久,忽又将眼光拉回,定定地看我。我被他看得发毛。他说,田拐,我这个人日后一定会发达,你必须相信,我发达一定有你好处。我点点头,信他一回并不吃亏。
他又问,真的信是不?他逼视着我,要我当即表态。我只好重重地把头垂下,让他直视无碍看向我后脑壳。
好的,他说,那你给我磕一个头。
什么?
你真信我说的,就给我跪下。四拿不是开玩笑,脸绷得像皮筋一样紧,每个字用力吐出来。又说,以后我有钱,你就是我家总管,一辈子跟我过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