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蒂,别了绿蒂。”
凯斯奈和他的妻都微微的笑了。依他的话,两人各自拿了一小册,恨不得一口气读完。
夏绿蒂有些不安,她识得歌德热烈的性格,识得他不肯抑制热情,不肯容纳有益的社会规律。在实际生活中,因为怕受拘束怕限制自己,老是把火山的熔液壅塞了。但一个解放了的歌德将是什么样子呢?
从最初几页起,她便懂得叫她丈夫读起来时定然很难堪。那次的舞会,回忆起来原很简单,在书中不知怎样竟有狂热与肉感的性质了。“臂抱中拥着一个迷人的尤物!如狂风骤雨般旋舞!周围的一切都飞过了,消失了!……于是我发誓,我所爱的女人永远只能陪我跳舞,即是我死了也甘心。你当懂得我。”
夏绿蒂不觉出神了。老实想来,她从第一天认识歌德起,便懂得他是用这等心情爱她的。这个观念一直潜入她意识的深处,把它小心谨藏着,她久已忘掉心坎中还有这种乱人意志的念头。但她的回忆并没有消失,因为她读到这一段时还感到不安的甜蜜的印象。
“喔!当我们的手指偶然相触,我们的足尖在桌下相遇的时候,便好似烈火在我血管中奔腾一般!我赶紧象避免火焰似的缩回来,但一种隐秘的力又在吸引我了;我神志昏迷了;我心旌摇摇不能自主了。啊!她纯洁无邪的灵魂,怎知道最轻微的亲热的举动已使我够痛苦了啊!她一面说话一面把手放在我的手上……”读到这里,夏绿蒂丢下书思索了长久。她那时真是完全无邪的么?在歌德描写的情形中,她不是几乎每次猜中他的痛苦么?她不曾因此而暗暗欢喜么?现在她读着这段记载时不是还感到一种特殊的幸福么?她埋怨自己不该卖弄风情。她望着坐在对面的丈夫,很快的一页一页翻过去,满是阴沉烦恼的神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