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罢,罢!正月十五一过就开学,这是界牌岭和贺家祠堂的规矩。“有教无类”。谁能说这山里的孩子不是学生?谁能说建国大任不落在他们肩上?谁能说这儿不是学校?谁能说不领薪水就不是教员?谁能说凤凰山上不需要我章校长?!
想到此,他那“教育狂”的狂劲儿又上来了,即兴挥毫,又写了一副新春对联,亲手贴在课堂门口。
天涯何处无芳草,
终老深山未足惜!
刘菊淡看过这副对联,心里更加明白了几分。她想起那次酒后的大胆交谈,章校长最后说的话,“你并不了解我。刘小姐,我十分珍视你的感情!今天,我不能再说别的什么了。”那是半年前的话。半年后的今天,你还能说我不了解你吗?你再不能说别的什么了吗?这“天涯芳草”、“终老深山”又是谁的心声哩!其实,倒是你不了解我啊……你献身教育的宗旨,我刘菊淡不正在身体力行么?
她的病至今没有痊愈。章校长的病还在日渐加重。李长辛又一去不归……要说愁,也该愁死人了。可是,看了这副对联,她又重新鼓起了勇气。“没啥大不得了的!”这是近年来,每次遇到艰难困苦,都在她心里响起的一句大白话。这句话是怎么形成,怎么冒出来的?她想来想去,找到了出处——出自那黑黝黝的炭窑。大概人生在世,总也忘不了亲身经历过的最困苦、最危险的时候。逃出“火屋”,又冲回去抢救鲜于国风,而且能把他背出来,背到几里之外的炭窑里;能在废圩的瓦砾和灰烬之中,挖出盐巴、粮食、锅碗瓢盆;不被狼吃掉,反而把狼咬死、吃掉;横穿那没有立锥之地的原始竹林……够了!再苦再难,也莫过于此。不但今天,就是今后,遇见了任何艰难险阻,只要想想这段亲身经历,我刘菊淡就有资格说一句话:“没啥大不得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