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车氏听着听着,终究一下泣不成声。
如这场乱世,活在里头的他们,原本就没有选择。她伸出手,理了理自家夫君的鬓发。
“夫君,我教了言庭,以后要好好留在成都,留在西蜀。”
黄之舟单臂抱住了妻子。
“只有我自己觉得,便如我黄之舟这数年,夫人是我入渝之后,取下最大一份军功。”
“主公说会送我成都,出了崖关,有蜀卒一路护送,大宛关那边更有陈鹊神医赶来……但我总觉得,我回不去了。我一闭眼,便想起我杀死的西蜀英烈们,想起被我割喉,伴了我十五年的书童李路。想起被我亲手砍下人头的曹鸿统领,想起出蜀路上,我手起刀落杀死的近百袍泽。”
“西蜀人恨我,北渝人亦恨我,我便似黑暗里的毒蛇,一经露头,很多人都想打死。”
叛渝之后,如周忠,如赵维,如万千的北渝士卒,百姓,都恨不得生啖他的肉,抽他的骨。
哪怕他没有暴露之前,西蜀民间的义士侠客,亦自发组织了多次暗杀。当然,他知晓主公和军师的意思,在那时候,他是万万不能暴露的。
他叛蜀又叛渝,杀了蜀人,又杀渝人。
黄之舟转过头,看向了帐外。
“我一直等着娘子,娘子一来,我便觉身子暖和了。”
“我回不去的。主公不明白,军师也不明白。我是走在黑暗里的人,一下子见了光,便觉刺目,便觉心头大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