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这么洁癖,为什么拖到现在才面对?有种你再拖呀!”第一个我说。
“洁癖的人往往具有逃避倾向,这是不可逆转的宿命吧!”第二个我说。
“想写作的女人必须拥有自己的房间,维吉尼亚·伍尔芙是这么说的,她老人家错了。应该是自己的、不漏水的房间!”第三个我说。
“说不定再拗一阵子会发生大地震,这里变成灾区,县政府接管、安置灾民、专款重建……”第四个我想。
“没出息的家伙,吃饱没事干只会胡思乱想,你干脆搬到澎湖趴在海边当缩头绿蠵龟算了!”第五个我破口大骂。
三魂七魄被第五个我——那个悍妇给骂回来,速速整合服膺领导。我的视觉渐渐接受鬼画符图案,就像接受皮肤病一样。又寻纸笔记录各层楼灾情,画出几种因果关系表,接着,恢复“破军坐命”者疾风烈火的行动风格——宁愿战死沙场不愿坐困愁城,宁愿把生命用在铲恶除奸之上而非数算伤口。
接下来的三四个小时近似一部卓别林默片。我吹风似地飘上二三楼搜罗道具又飘下来,迅速于主战区铺上报纸、架稳高脚梯、旁置大口垃圾桶,再在扫把头用胶带捆粘一支铁铲当武器,自己戴上浴帽、口罩、手套,室内灯光全开,爬上梯,持那柄改装铲子如同乌兹冲锋枪死命地铲那片壁癌——慢着,这么做岂不满室飘灰?当然不,我这颗脑袋虽不聪明却也不是装饰品,厨房里有个大锅盖不是吗?只要握住盖钮倒对天花板就好比揪着一头河马叫它张大嘴巴,用力一铲,细灰粗砂铿锵入盖,盛够了直接滑入脚下垃圾桶。从发动攻击到处理战俘自成一条作业线,不多时,天花板恢复平坦,利于日后观测漏水流程。我换持乌兹冲锋枪另一头——是支扫帚还记得吧,以媲美达·芬奇在米兰圣玛利亚教堂绘《最后的晚餐》的手法痛快淋漓地挥洒一阵。末了,发动吸尘器如道士持拂尘向四面八方收灰尘小妖。收拾毕,窝入沙发喝口水,握杯的手微微发抖,却仿佛一切没发生,刚刚只是走错路弯到高山瀑布取一杯水回来才这么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