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当口儿我姥姥已经本能地按亮了床头的台灯, 她看见我的姥爷花白的头发一根根竖立着,面孔发青,混浊的眼睛露出一种她不熟悉的神情。 原本有些佝偻的腰身此刻竟然像一段老树桩一般挺直了, 眼神里的光亮有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凛然和精明、暧昧又混沌糅合的色调,就像蒙着一层薄雾,那薄雾的基调是冷,坚硬的冰冻底下挂着霜雪冒着寒气的冷。 这神色不是她丈夫的。 这是另一个人的。 一个陌生人。 一个心狠手辣的陌生人的。
姥姥感到了害怕。 这是她结婚五十多年,甚至是她此生从未有过的害怕。
她抑制住牙齿格格的颤抖,尽量冷静地问:你要干什么?
丈夫不说话,拿着菜刀朝她走来。 他的步履不再蹒跚,却有着不可思议的从容和迅捷。 她差点就要尖叫了,他却停住了,弯下腰,撩起床单朝下面望去。
他望了床下,又走到阳台边,看了看摆放着花盆的阳台,之后又走回来,站在房子当中,望着她。
她把被子拉到胸口。 就好像房间当中站着的不是老伴儿,而是一个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