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你很晚才回到马戏团。大家都在喝酒玩闹,你把老板叫到一边,说下一次,到布拉德福,你也要演出,演本行拿手戏中国大魔术。
老板惊奇地嚷了起来,全班子哄堂大笑,一个黑小子吆喝一声连翻三个筋斗落到你的肩膀上,你没撑得住,垮倒在地。这下大家都指责那小子无礼。老板也发了慈心,觉得何妨同意,只是让你好好练习,演出一星期的最后一场才让你上,这样演砸了也不影响生意。
当报幕的小丑用夸张的声调宣布专请来中国皇太后殿前大法师演出,你似乎生平第一次被灯光照亮。你调匀呼吸,步态缓慢而庄严地往台前走,一言不发地向观众鞠躬——你不知道有多少观众,你事先就禁止自己看一下场子。你的龙缎大袍在灯火下熠熠发亮,神秘的异国情调使全场骚动起来,然后又静下来,静到只听见一个小孩的哭声。
你一言不发,只是慢慢地举起双手,一只又一只白鸽从你手中飞出。
“十二连飞。”你用中国话大声宣布。异国腔使黑暗中的孩子们兴奋地叫起来。
一个转身,舒展大方恰到好处,你从长袍下端出一大缸水,倒进玻璃柜时,倒出红黄二色金鱼。
“吉庆有余。”
你没等掌声停下,你知道怎样使观众喘不过气来,使他们眼花缭乱。你从长袍中变出一件又一件使全场欢跃的东西:一只大花瓷缸长着绿树,一条活蹦乱叫的狗,一辆自行车,甚至变出一个你自己也没想到的东西——一个半裸的女人,又拽出一个浑身涂油的黑人。你知道这是伙伴们歉意的表示,但你的惊奇脸色使全场大笑若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