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心肝的,远的去着吧!不怕,是人还有不怕的……”
不知怎么的,他一和祖父提起跑毛子来,他就胆小了,他自己越说越怕。有的时候他还哭了起来。说那大马刀闪光湛亮,说那毛子骑在马上乱杀乱砍。
[六]
有二伯的行李,是零零碎碎的,一掀动他的被子就从被角往外流着棉花,一掀动他的褥子,那所铺着的毡片,就一片一片地好像活动地图似的一省一省地割据开了。
有二伯的枕头,里边装的是荞麦壳,每当他一抡动的时候,那枕头就在角上或是在肚上漏了馅儿了,哗哗地往外流着荞麦壳。
有二伯是爱护他这一套行李的,没有事的时候,他就拿起针来缝它们。缝缝枕头,缝缝毡片,缝缝被子。
不知他的东西,怎那样地不结实,有二伯三天两天的就要动手缝一次。
有二伯的手是很粗的,因此他拿着一根很大的大针,他说太小的针他拿不住的。他的针是太大了点,迎着太阳,好像一根女人头上的银簪子似的。
他往针鼻里穿线的时候,那才好看呢,他把针线举得高高的,睁着一只眼睛,闭着一只眼睛,好像是在瞄准,好像他在半天空里看见了一样东西,他想要快快地拿它,又怕拿不准跑了,想要研究一会儿再去拿,又怕过一会儿就没有了。于是他的手一着急就哆嗦起来,那才好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