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也一样,除了我,他们都死了。
是我把他们弄丢的。车在行驶,速度六十迈左右,不算太快,我嘴巴不停地说,脑袋不停地想,脚不停地踩油门。突然听见他大吼,看车。黑在黑里只有更黑,两只灯像野兽的眼睛,闪着,却遥远,如同非洲原始森林里的陌生存在,需要借助现代仪器才能窥探到它的痕迹。朝右打方向,二十五度,立即回正,这是驾驶王道,你不能让它偏离太多,也不能偏离太长,刚刚好,闪过前面的车。但我没能闪过,它们撞击到一起,气囊弹出,硫黄味随之扩开。脑袋磕到方向盘上,脖颈以它微弱之力拉回,眼前只有虚无的黑。黑到极致,是一片炫目的白。也许北极光就是这个颜色。
如果不是水婆,我早就跟他们去了。
水婆和我住在同一栋楼上,新农村住宅楼,政府为我们建的新楼房。
不,出事前我住在城里,我以为一辈子也不会喜欢壶口,我是后来搬回来的。我后悔没能早点回来,像他希望的那样,搬回大河身边,让心脏和大河一起跳。
一切都来不及了。
每天我都会先陪他们一会儿。阳光透过大飘窗,三面玻璃折射、反射,有很多个太阳同时出现。我坐在两米大床正中间,眯起眼,光一点一点抚摸眼皮,我能感觉它在穿越,高楼、树木飞鸟,一片落叶,一根毛发,乃至一粒微尘,它穿越它们,或者迅速离开,以温柔、细腻关照我,它知道我的渴望,吸收,不顾一切吸收,给心房照进光明,温暖那两个在暗黑、冰冷中闭眼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