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该好好打扮打扮,”画家说,“你怎么弄得这么寒碜!令尊大人可不是这个模样。”
地方官捋捋自己的连鬓胡子,笑笑不语。
“是的,老特罗塔多了不起啊!”画家又开口说。
“结账!”地方官突然低声说,“请你原谅,莫泽,我们有个约会。”
画家坐着没动。父子俩走了。
地方官挽起儿子的手臂。卡尔·约瑟夫从来没有想到父亲的手臂是这么干瘦。父亲的一只戴着深灰色羔羊皮手套的手正微微蜷缩着,亲切地放在他蓝色制服的袖子上。这只干瘪的手经常被硬邦邦的袖口擦得沙沙响;这只愤怒的手只要随便翻翻文件,就能给人以劝解和警告;这只果断的手只要把抽屉往里一推,把钥匙一转,人们就会以为抽屉永远地被锁上了。如果有什么事不合它主人的意,这只不耐烦的手就会在桌子边上击鼓似的敲打个不停;如果屋里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这只生气的手就会去敲打窗玻璃;如果有人把东西忘在家里,这只手就会伸出干瘦的食指;这只冷峻的手会握成拳头,但这只拳头从来都没有伸向其他人;这只轻柔的手会碰碰前额,小心地摘下夹鼻眼镜,再轻轻地握住酒杯;这只悠闲的手会打开烟盒,把弗吉尼亚黑雪茄准确地送到嘴边。这就是父亲的左手,他早已熟悉的左手。可是他仿佛直到现在才认识这只手,一只父辈的手啊!卡尔·约瑟夫真想把这只手紧紧地贴在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