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无意把阎连科等人描画成该下六月雪的被埋没的奇才,我们只关注他们脚下的创作道路。这一点需要声明。正因为如此,我们十分珍视发在《昆仑》上的几篇小说。
作家介入生活的方式,在整个文学史中去考察,无疑有大循环规律可以触摸到。虽然下一个循环绝对不是上一个循环的重复,但其血缘关系却一目了然。在独尊儒术的历史时期这种方式是单一的,一旦到了社会动荡时期,就会出现各类才华的横流,然后出现一两个集大成者,在这之后又会出现一批奇才怪才,最后都流入陈腐的河流。以此事考察20世纪文学潮流,难免要产生一种难言的悲哀。俄国形式主义、符号学、结构主义、改良的现实主义、新批评、社会学批评、对话批评、弗洛伊德式的批评、卢卡契和海德格尔的批评,都曾在20世纪文学舞台上产生过巨大的影响。这些理论或是创作的预言,或是创作的孪生兄弟,或是迟到的总结,其本身是不乏真知灼见的。同理,或许可以这么说,抽掉了它们,20世纪的文学乃至思想即是空空如也。但他们都没有那种引起我们崇敬的基本因素。如果这些作为历史学家、思想家、政治活动家、作家、科学家,在巴尔扎克、雨果、托尔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之前这样表演过,他们会得更大的光荣。这些理论,乃至这些理论影响下的20世纪世界文学,在中国的新时期,都走马灯地上演过了。所有这些理论,都曾在某一年或是在某一个中国当代作家身上,产生过不容忘怀的回响,因此,我们一如既往地推崇他们。然而,我们现在是无法回避他们已成为历史这个事实,再像同时代人那样欢喜若狂地加以接受,无疑是幼稚的、可笑的。冷静地回想一下,他们的表演都是因为距托尔斯泰们太近,自觉无法望其项背之后,而产生的另僻蹊径。他们的价值在于为造区别巴尔扎克式大山而准备的原材料和发明的搬运金字塔巨石的新方法。萨特在七十岁自述中,曾经表示过作为文学家较之莎士比亚等人的渺小,马尔克斯自称永远是巴尔扎克的学生并非只是一种自谦。世界文学潮流近几年所表现出的复古倾向,连同启蒙运动之后的古典主义盛行,都可以看出文学自身规律的不可逆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