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自从头一年的冬天起,这小都市的中心居然有了一个预备着散布春阳的集体。
那是个规模较大的中学校。头一次在一些教会学校与东文的速成学校中以新动的姿态向有志的学生招手。创办的人一方为教育着想,另一方却是利用民党的老方法,想把学校与思想宣传打成一片。学校的成立是与巽甫同走的那个政治领袖有关系。因此静修了一个时期的坚石又有机会重向热烈的群体中去作生活的挣扎。
把肥大的长衣脱去,换上整齐的制服。他终天管理着款项的出入,兼着训育上的事务。虽然不给学生上课,那份很重要的工作却使他很少着闲暇的时间。
本来家中的意思,在他初从寺院里逃回来时,谁也不放心他再向外走。就他自己也想不到作过和尚的人还能再干世俗的事务。在矛盾的心理中间,他还盼望有里面的精神调和。他抛不开对佛法的那一份信心,可是情感的激荡,他知道空山清修的不能长久,躲在乡下,他想学学安大哥一类人,充一名退落的智识者的“槛外人”,或者如他的哥哥坚铁的“对付主义”,然而都学不成!家庭、故里、亲族,只是模模糊糊还浮留着一点点的温情,若有若无,那是万不能把他的心情留恋得住的。逃避于达观的空旷的思想中,他已经试验过了,耐不住!读一些旧日的笔记、诗词,原意是想向此中陶醉,但及至把那成套的词藻与定型的老诗人的想法放下之后,问问自己又是一个空无所有了!因此,他到家不过几个月,便重复坠入沉闷的洞中。然而他不能再说什么了,一切由自己造成,怨人不对,怨社会更显得自己的薄弱在混沌中度日子!听说巽甫远往冰雪的国度作短期的考察去了,身木投入大学,老佟,金刚那几个最激烈的学会中的分子早已没了消息。每每想起以前的事,如同追寻一个美丽的旧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