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六七年,当她终于在刚果一个小机场降落时,她并不能确知自己在这赤道非洲的心脏地带,究竟能停留多久。热带雨林温暖潮湿的气息,如一只看不见的章鱼,自四面八方伸出热情的手来缠裹她。蓬勃丰沛的生命元气与力量,是如此淋漓酣畅地四处流布,强烈浓厚得几乎可以看见,可以触摸;这莽莽苍苍的陌生大陆啊,她知道,在她生命中的意义,已不下于几万千米之外的家园故乡。于是,从刚果、乌干达到卢旺达,非洲十八年的时光,她便极细致地以一寸一寸无悔的青春、一座一座碧森森的原始密林把它贯穿起来,纫缀起来,成为人类记录上一段空前的岁月,她自己生命中一段史诗一样的年光。
为了便于研究观察的进行,起初,她不断模仿大猩猩的肢体语言,学习它们呼叫联络甚至打响嗝的声音,很有节奏地咚咚捶拍自己的胸部,并且不时抓一把嫩叶或一截脆碧的野芹茎,放在嘴里大模大样咀嚼……所有这些企图把自己从动物进化的时间表上,由人逆拨至猿的做法,只不过为了获取大猩猩对她的信任,证明她的友善无害罢了。而在付出极大的耐心与无伪的诚意后,她所获致的报偿,便是取得大猩猩的“许可”,开始加入它们的起居行列,直接深入地去了解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