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人和休隆人都把鸡鸣叫作白天的讯号;天真汉照例听到鸡鸣就跟着太阳一同醒来。他不象上流人,太阳已经走了一半路,还懒洋洋的躺在床上,既睡不着,也起不来,在那个阴阳交界地带浪费了多少宝贵的光阴,倒还慨叹人生太短促。
他已经走了八九里地,打了三十来件野味回来,看见圣母修院院长和他稳重的妹子,戴着睡帽在小园中散步。他把打来的鸟兽尽数送给他们,又从衬衣内摘下一条符咒般的小东西,平时老挂在脖子里的,要他们接受,表示答谢他们招待的盛意。他说:“这是我独一无二的宝贝;据说只要把这小玩艺儿带在身上,就能百事如意;我送给你们,希望你们百事如意。”
院长和小姐看到天真汉这样天真,感动之下,笑了一笑。那礼物是两幅很拙劣的小型画像,用一根油腻的皮带拴在一起的。
甘嘉篷小姐问休隆地方可有画家。天真汉答道:“没有的。从前加拿大的法国人和我们打仗,我奶公从死人身上拿到一些遗物,内中就有这件稀罕物儿,后来奶妈给了我;别的我都不知道。”
院长细细瞧着画像,忽然脸色变了,紧张起来,双手发抖。他叫道:“啊,小山圣母在上!这不就是我那个当上尉的哥哥和他的女人吗?”小姐同样兴奋地端详了一会,下了同样的断语。两人又惊,又喜,又伤心,都动了感情,哭了,心忐忑的乱跳,叫着嚷着;把两幅肖像抢来抢去,一秒钟之内,两人拿过来,递过去,直有一二十回。他们直瞪着眼,瞅着肖像和休隆人,恨不得连人带画一齐吞下肚去。他们轮流问他,又同时问他,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这两幅像落到他奶妈手里的。他们想起上尉离家的时间,计算了一下,记得收到过他的信,说是到了休隆地方;从此就没有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