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
“以后我想起他的时候,就好像有一个人在旁边劝我,对我说,死是解脱,他解脱了,你还没有。他从来没有轻松地活过,你该活得比他轻松。一个人只有一条命,你得珍惜你自己的命,你得让你的生活中幸福多一点儿,快乐多一点儿……”
他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她坦白地说:“我也是。”
“有时候,我总觉得,那个劝我的人好像就是……”
“是谁?”
“是你……”他又抬起头看了她一眼,随即低下。
“我……也是……”
“我就学会了劝自己,我常常对自己说,郭立伟,你哥哥死了,你还有个好嫂子呢。你也得尽力,使你嫂子的生活中幸福多一点儿,快乐多一点儿……”
我也是——她说。没说出口,在心里说。她始终注视着他,她想:立强,我们如果不是有一个弟弟,而是有一个妹妹,那我的命会是怎样的呢?
她受一种深厚而隐秘的柔情的驱使,缓缓站了起来,镇定地走到他身边,毫无顾忌地捧起了他的脸,俯视着,端详着。她觉得那张脸真是年轻!显示着几分男人的成熟,又显示着几分孩子的天真,成熟和天真在那张脸上交融得很和谐。她心中鼓荡起一阵爱意。就在那一时刻她忽然明白了自己,明白了她除去需要工作之外尤其需要什么。她丝毫也不为自己的举动感到羞耻,更不感到罪过。她任凭那一种深厚而隐秘的柔情驾驭着她,她任凭那一阵爱意鼓荡着她的心。她的脸红艳艳的,那乃是因为柔情和爱意一下子从她心里溢了出来。她觉得自己就好像是一棵笋,不是从土地下,而是从塘底的淤泥中,一下子就生长了出来,瞬间冲破了一片死水,嫩绿嫩绿的,清清新新地挺立在水面之上,并且继续勃勃地生长,一节一节地向上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