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较起上述的种种现状来,我们这匿名的通信者所发现的穷小孩的游戏,还算是幸福的。他们虽然没有福气入学校,但幸而不须跟娘去捡煤屑,不须跟爷去捉狗屎,还有游戏的余暇。他们虽然不得享用运动场上为小孩们特制的跷跷板,但幸而还有这两只板凳,无条件地供他们当作运动具的材料。
只恐怕日子过下去,不久他的爷娘要拿两条板凳去换米吃,要带这两个孩子去捡煤屑,捉狗屎了。到那时,我这位匿名的通信者所发现和我的所画,便成了这两个穷小孩的黄金时代的梦影。
一九三四年七月十四日
初步
徐妈提着一大篮黄矮菜,两只小脚在天井里的石板上“的的搭搭”地敲进来,嘴里喊着:“小客人来了!”我和弟弟并不问她,赛跑似的赶到门口。但见河埠上停着一只赤膊船,船里坐着雪姑母,雪姑母手里抱着镇东。茂春姑夫蹲在岸上,正在把船缆缚到凉棚柱脚上去。我们齐喊:“镇东!镇东!”镇东两只手用力撑住雪姑母的下巴,拼命想从她身上爬下来,并不理睬我们。雪姑母两手抱住他,仰起头,代替他答应:“喂!逢春姐姐!喂!如金哥哥!”说最后两字时,嘴巴被镇东的手盖住了,发音好像:“如金妈妈!”岸上的人大家笑起来。雪姑母就在笑声中上了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