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氏来至店前,金鸾在后,轻指将军道:“母亲,此地不便观看,你可近前认来。”孟氏近前细看少年,点首大呼:“孩儿,你可知娘在此否?”狄小姐忙呼:“兄弟,母亲来了。”
狄青停杯一看,立起来,抢上前,双膝下跪,呼道:“母亲,姐姐!可是梦中相会么?”孟氏夫人手按儿背,开口不出,泪珠滚流。狄青呼道:“母亲休得伤怀,只因不孝孩儿,自那日大水分离,已经七八载了,儿是仙师援救,无时无刻,不挂念生身之母。今宵偶会,好比花残复发,月缺重圆。”老太太道:“孩儿,你多年耽搁在何方?且起来说与娘知。”狄青道:“不孝孩儿,多年远离膝下,至累老亲愁苦,罪重非轻,待儿叩禀,哪里敢起来!”孟氏道:“这是天降奇灾,说来话长,且起来再谈吧。”小姐悲喜交集道:“兄弟,休言自罪,且起来相见。”狄青道:“方才我认不得姐姐了。”金鸾道:“兄弟同胞一脉,焉有不记认的?”狄青道:“只为多年离别,不期相会,一时记认不来。今日实乃天遣母子姊弟重逢。”小姐听了含笑道:“也怪不得兄弟,只因水灾分离之日,你才九岁。”
转身又对老太太道:“且到里厢,然后言谈心事吧。”又吩咐酒保,收拾残馔闭门。
当时母子三人,进内坐了,老太太道:“你一向身在哪里,怎生取得重爵高官?”狄青道:“母亲听禀。”就将被水灾之日,得仙师王禅老祖搭救,习艺七年,思亲之念难止。太太听到此处,说道:“为娘遭此水难,几乎性命难存,幸得你姐丈张文驾舟救了,奉养在家。你姐丈前去潼关得功,故藏身在此,不料你姐丈去年被马总兵革了职,因在此开个酒肆。”狄青道:“如今姐丈哪里去了?”老太太道:“他往顾客家,收帐去了。”狄青道:“母亲,姐丈曾经作过武官,何妨乐守清贫,因何作此微贱生意?”老太太道:“此乃素其分位而行,不得不然呵。”狄青道:“姐姐乃女流之辈,又是官宦之女,如何管理店内生理,岂不被人议论?”狄青乃直性英雄,是以有言在口,便按捺不住,信口而出,金鸾小姐却想:因何兄弟初会,就怨言着奴?便对狄青道:“此乃妇人从夫而贵,从夫而贱,事到其间,也无可奈何了。”说完,抽身往厨中再备酒馔。狄青见姐姐去了,心甚不安,反悔失言,招姐姐见怪。老夫人呼道:“孩儿,你性直心粗,埋怨着姐姐。但今久别初逢,不该如此。”狄青道:“母亲,这原是孩儿失言了。姐姐见怪,怎生是好?”孟氏道:“不妨,待娘与你消解便了。但你方才将分离始末,才说得半途,再将怎生得官受职,明白述来。”狄青将别师下山时起,一长一短,直说到目今领旨解送征衣。孟氏闻言,心花怒放,喜道:“前闻姑娘已归泉下,岂知今日仍存,身作皇家母后之尊相认孩儿,乃情深义重,何幸玉鸳鸯,也有会合之日。但儿呀,你奉旨解送征衣,身当重任,不可耽搁了程途。倘然违误了,罪责非轻。”狄青道:“母亲这事不妨,姑母娘娘恐孩儿耽搁程途,过了限期,特宣到佘太君授书一封与杨元帅。还有韩叔父、包大人密书相保,倘孩儿过此限期,杨元帅也要谅情,决不加罪于我。”孟氏听了,深感姑娘用情,并各位忠良厚爱。母子谈谈说说,不觉已交二更,狄金鸾烹庖好佳肴美酒,排开桌上,请母上坐,姐弟对面,细酌慢斟,按下不表。